春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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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别停下…别回头看…继续跑…

尽管那声音时断时续，但那的确是理查德的声音，仿佛他能看到本杰明的一举一动，在耳边轻声催促着。

本杰明顾不得肩上刚才被黑衣人强压的酸痛感，麻木地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跑，尽量不去听身后木头燃烧的声音，他抱着亚历珊德拉还温热的尸体，她的头低垂着，靠在自己怀里，像一株刚被折断的木槿花。他又踉跄着跑了几步，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径直扑倒在街上。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到屋子里的理查德还保持着栽倒的姿势，一只胳膊被压在身下。本杰明试着凝神再去听他的声音，但那声音似乎又消失了，耳边只有火焰噼噼啪啪地狂乱声响。房梁开始断裂了，有一根烧断落了下来，嘭地砸在理查德身上，很快火势就蔓延到整个房子，灰烬飞得到处都是，浓烈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刚才一定是幻觉吧。本杰明心想，他伸手去捞被甩出去的亚历珊德拉，女孩身下的血已经淌成了粘稠的一滩。本杰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泪水，连带着尘土和血迹混杂在一起。他支起一条腿试图站起来，人群中却突然冲过来一个女人，哭着猛把他推翻在地，是亚历珊德拉的母亲。

“都是你…”她从本杰明怀里夺过女儿，“她本来不用死的…我的亚历珊德拉…”

她抽泣着，蓬乱的头发贴在脸上，衣服也有撕扯过的痕迹，“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让她不要总是去找你，她就是不听话，理查德不明不白多出来的一个继子，早晚会给他惹上麻烦，现在连我女儿也…都是因为你！”她痛苦地盯着本杰明，“都是你害了她！”

“我只是想保护亚历克斯…”本杰明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顺着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我只是想保护她…”亚历珊德拉的母亲怔怔地望着他，眼神逐渐变得灰败，她又兀自念叨了些什么，颓然跪到地上。

这时街上传来了一小阵骚乱，刚才还在围观的人群此时纷纷退到了街道两边，有好心的邻居把本杰明和亚历珊德拉的母亲也拉到了一边。

一队黑衣人整齐地走了过来，看身形还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少年，他们动作一致，精神焕发，看样子像是刚训练回来。他们后面则跟着三个成年的黑衣人，走在中间的那人步伐不快，黑色斗篷下高大挺拔的身材，灰黑的短发丝毫不乱，就连长靴的靴面也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他左边是个身材十分魁梧的男人，光头上纹着图姆文字的刺青，而他右边那个——

本杰明隐约感觉出那个就是刚才抓捕他们的黑衣人，他们走到理查德的房子前停住了，他对着走在中间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房屋，目光突然朝本杰明扫了过来。

低头，本杰明…不要看他…

一瞬间本杰明有些分不清是理查德的声音又出现了，还是这只是存在于他脑海里的声音，但他还是快速低下了头。周围的空气凝结了，本杰明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结了冰，但那个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了，最多不超过两秒。

本杰明没听到脚步走远的声音，他再抬起头时，黑衣人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

“…那个就是威拉徳.霍布斯。”一个卖杂货的老人小声说，“霍布斯家的长子，黑衣人的头儿，估计是去视察预备队的野外训练了。”

“你怎么知道？”旁边的年轻人好奇地问，“他们穿的都一样，还都戴着面具。”

“你没看到他的斗篷吗，那是黑衣人的最高统帅才有的。还有他领子上别的那个…”老人的手在自己领口处比划了一下，“帝国国旗下面那个银色的苍鹰别针，那是霍布斯家族的标志。”

“听说他特别受图里亚特皇帝器重，是不是将来…”

“咳…”老人咳嗽了一声，“别乱说话，快去干活吧。”

威拉徳.霍布斯…黑衣人的统领吗…本杰明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太阳升起来了，却没有一丝温度，明晃晃地照着暴土扬长的街道。本杰明悄悄捏紧了拳头，手心里残留的血从指缝中遗漏下来。

*

霍布斯回到鸦巢之后，听德雷克汇报了这次见习任务期的结业成果。共130人的预备队，39人未完成指定数量的击杀任务，15人重伤，1人叛逃（已处决），最终通过筛选者为75人。

“一届比一届少。”霍布斯绷直嘴角摇了摇头。

“另外被基米抓回来的那个反抗军，已经按您的要求单独关起来了。”德雷克试探着问道，“您看什么时候…”

“先不急。”霍布斯抬了一下手，“我这边还要再拿到一些信息。看好他，别让他有机会寻死。”

“是的，长官。”德雷克恭敬地欠了欠身离开了。

霍布斯进了日常处理公务的内厅，即使是在白天，鸦巢内的光线也很暗。他在宽大的桌子前坐下，一边点上油灯，眼皮也没抬地说，“我看你最近很是清闲。”

里斯从侧面的的阴影里走出来，“保留区的一个十六岁女孩交待了反抗军的行踪，马丁.基米还是杀了她。”

“所以？”

“想确认一下准则是不是没变。”里斯回答，“我以为黑衣人不杀无关者。”

“你是在质问我么？”霍布斯抬起眼睛，声音听上去依然平静无波，“如果你上次就把事情办好，我何必再派一个人去？还有，既然她认识反抗军，她就不是无关者。黑衣人的唯一准则就是完成指令，不惜一切代价。”他说完了，却感到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有什么事？”

里斯走近了一步，“我想申请这次的猎杀期任务。”

猎杀期。霍布斯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一下，那需要在五年时间里，一刻不停地在大陆各地追杀预备队队员，直至他们通过考验。他冷眼看着里斯，对方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一只手习惯性地扶着腰上的佩剑。

“你会主动申请任务，我还真是意外。”霍布斯站起身，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与里斯平视，他突然压低了嗓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里斯。记住，你一辈子都是霍布斯家的人，不要妄想不可能的事情，无论你逃到哪儿，我都有办法找到你。”

他向后站直身体，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语调，“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出去吧。”

里斯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往外走，在门口遇到一个人正要走进来。

“这不是我们的里…”对方还没说完，里斯就跨步出了内厅，丝毫没作停留。那个人挑起眉毛，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走远，才回过身慢悠悠地踱步到霍布斯面前。

来人是格里尔.约斯维希，图里亚特帝国最德高望重的大祭司，神示者，他通晓洛斯特大陆的历史，精通多个种族的文字，像是星象的揭示，神灵的预言，气候变化和粮食丰减的预测皆由他掌管，此外还有律法的增改，议会内重大事项的定度等等，皇帝也很喜欢听取他的意见。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岁，有人说他已经五百多岁了，还有人说他的年龄和图姆族的历史一样长。据说他的姓氏也是先王御赐的，在图姆文里表示“通晓万物”，以至于到后来，约斯维希这个词本身也作为神职人员的最高级别，成了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

“兄弟俩这是吵架了？”格里尔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观察着霍布斯的表情。

“小事而已。”霍布斯显然没有继续谈论这件事的兴趣，他弯腰从桌子最下面的一格拿出一个羊皮本子，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找您过来是为了这个。”

格里尔接过那本卷了边的本子翻了两页，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耷拉下来，“这是…”

“我们在保留区一个反抗军的家里搜到的。”霍布斯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上面的内容很凌乱，我只能推断是哈罗德.芬奇当年随手记录一些事情的笔记本。既然您熟悉埃兰族的文字和历史，应该可以推测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埃兰文么…我自然是精通的。”格里尔翻到写有名字的那一页，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用手在上面敲了几下，嘴里轻哼了一声，“只不过埃兰人多是些心思诡谲之辈，他们总喜欢搞一些有违纲常的创造发明，从不像图姆人这样敬畏自然的力量。”

他抚了一把额前的银发，又仔细翻看了几页，然后平放到桌子上，“这本笔记写的也是毫无逻辑。不过么…既然是哈罗德.芬奇的笔记，那必然事关帝国的安危，我拿回去研究一下便是。”

说话间他复又把本子拿了起来，正准备往袖子里放，本子却突然被霍布斯攥住了。格里尔盯着他，“你信不过我，霍布斯统领？”

“这本笔记是重要证物，不能离开鸦巢。”霍布斯稍一用力，本子便回到了他手上，“我会找人安排单独的房间，以及所有必要的物品，您随时可以过来研究。但只能在这里。”

格里尔点点头，扯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谨慎。”他垂下手交叉在长袍前，“我也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皇帝的口谕，一周之后进行选帝侯的推选仪式，你想好让谁参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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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这种佛系写手来说，联文果然会让人变勤奋，像完成作文作业一样…@贰万入迷ME 想管褶子怪叫神示者，这么中二的名字必须要加进去，后面的内容就甩给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