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豆儿

7

“你的朋友挺健谈的。”Bear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蓝鲸，指指自己的耳朵。和Finch的头戴式耳机不同，他的耳机是内置在耳道的，上臂的绑带嵌着一块液晶板显示出当前读数，还有一些图标不同的指示灯在闪烁。他把身后的坩埚收拾起来，堆放在门口的一个塑料箱子里，这些瓶瓶罐罐他已经连晒了好几天，水分总算是蒸发干净了。
“John只是喜欢开玩笑。”海鸟一边替蓝鲸做解释，一边用眼神示意他再靠近点，Reese有点不情不愿地游过去，北极熊蹲在冰面的外缘，厚实的白色皮毛随着动作像毛毯一样拱起褶皱，他友好地朝蓝鲸伸出手，“Beary Vissarion Davidovich，大家习惯叫我Bear。”
“我也有中间名的，只不过没你们这么复杂。”蓝鲸把鳍肢抬起来，轻拍了一下Bear的掌心算是握手，“你的鲸语说的不错。”
“你的通用语也不错。”
“Harold教的，还没游到库页岛的时候我就都学会了。”蓝鲸得意地晃了一下尾鳍，说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你也是他教的？”
Bear哈哈大笑，“我和这里的鲸鱼很熟，座头鲸们经常找我出海，不过这个季节他们已经去南太平洋过冬了。”
“相信你和蓝鲸先生也会相处得很融洽。”Finch已经跳到北极熊的肩膀上，这个看似亲密的举动让Reese扁了扁嘴，鲸须板随之排出几股水流。
“Bear，冰草的长势如何？”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Bear弯下腰用两只前爪着地，带着海鸟往旁边的浮岛走去。Reese看到Finch扭头招呼他，赶快甩了甩嘴里残留的冰渣，游到盖有浅灰色小房子的巨大浮冰前。

房子一共有五幢，合围成圆形，高度只到Bear腿的位置，中间是一个连接着各种管子的装置。北极熊用绑带上的液晶屏对准房顶的黑色面板，随着咔地一声，房顶从中间慢慢开启，他和海鸟都把脖子探了过去。
平整的土壤上淡黄色的透明小草刚冒出头，短短的像掉落在土里的麦穗，雾气弥漫在四周，草上还挂着薄薄的白霜。Bear按住液晶屏上的椭圆形图标，房屋外墙的颜色逐渐变淡，直至完全透明。Reese看到房子内壁已经结了一层冰，Bear又按了一个图标，冰霜快速融化，顺着排水管流了出去，小草伸着头沐浴着极寒之地淡薄的日光。
“你上次帮我改造的新灌溉系统效果不错。”Bear显得很高兴，他指着液晶屏上的图表给海鸟看，“Harold，你来的正是时候。”
Finch朝白熊点点头，“1号培育室的成熟度已经达到94.8了。”
蓝鲸转过头努力看了看透明房子里的小草，“我知道问了也不见得能听懂你说什么，但是——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我要等的东西。一年前我和Bear在乌拉尔山下的森林发现了稀有的冰草种子，一种只在冬季的西伯利亚生长的植物。冰草草茎的汁液含有极其丰富的天然冷凝剂，一滴合成剂就能让30立方米的空间降到零下18℃，使用它可以显著提高机器的性能。”
“耳机还需要降温？”
“真正的机器，Reese先生，它的主机在学院所属的小岛上。”海鸟说，“但是冰草明天才能收割，我们不得不在此地过夜了，希望你不会太为难。”
“一点也不，你想在这儿待多久都行。”蓝鲸用鳍肢撩了两下海水，“温度正合适，西伯利亚比我想象的暖和多了。”
“确实。”Bear叹了口气，“这几年的冬天越来越不像冬天了，冰川的面积也越来越小，不知道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这些小岛还在不在。”
“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更加必要了。别担心，等我配制好合成剂会尽快给你送过来。”Finch安慰般地用嘴蹭蹭北极熊的脖子，“你的家园不会消失，Bear，我们的都不会。”


雾气在晚上已经完全散尽，几颗孤星遗落在黑漆漆的上空，蓝鲸看着已经合上屋顶的小房子，有淡黄色的荧光从缝隙中透出来。因为Finch坚持要留在外面过夜，Bear就用草垫和毛毡搭了个简易帐篷给他，以抵挡夜晚的风寒。蓝鲸挨着海鸟休憩的浮冰潜在海里，“老实说，Finch，我本来以为你的工作是旅行和交朋友。”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Finch整个身体被帐篷遮着，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如果没有Bear他们的帮助我很难造出机器。”
“我猜你的机器也在向他们提供帮助。”蓝鲸说，“不是给迷途的鸟指路，给受伤的蓝鲸治疗这种帮助，我是指解决那些人类也搞不定的麻烦事，这才是你的工作吧。”
海鸟惊讶地张了张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氟利昂曾经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英国科考船在南极上空发现了臭氧空洞，人们才意识到它的危害。我们的星球正在生病，Reese先生，而人类还要再过30年才会全面禁止使用这种东西。”
“在那之前你能找到解决办法吗？”
“我阻止不了坏事的发生，只是尽可能让它的速度变慢一点。”
海鸟感觉整块冰慢慢晃动起来，蓝鲸用宽吻贴着浮冰轻轻拱了拱，“礼物交给Bear了？”
“是的，他正在用果糖结晶制作甜甜圈，Bear干劲很足，这大概是他忧心忡忡的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刻。”Finch扬起头，“看到正中间那颗星星了吗？最大最亮那颗，那就是天狼星，在古希腊语中是炎热的意思，但愿它不是在预示地球的未来。”
蓝鲸转过身，和海鸟一齐望向北方的夜空，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像是两个安静的守夜者，守护着一个轻柔的睡梦。

第二天一早Finch就忙活起来，Reese醒来看到他和Bear正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培育室前，海鸟面前的藤制小筐已经装满了冰草，白熊按下控制器开关，房顶渐渐合上，他拎着筐和Finch一头钻进自己的小屋。
Reese四处转了转，附近的很多小岛已经没有动物居住了，只留下一些空置的房子，只有一群织女银鸥掠过水面寻找食物。几个面积较小的浮岛因为融化速度太快，已经脱离了这片水域向远方飘去。
没过多久，海鸟便叼着一只银色的密封小瓶子从窗户飞出来，“刚刚萃取的冰草原液在十天之内的活性是最佳的，我们需要及时把它送到实验室。”Finch把瓶子装进随身携带的单肩包，“可以和Bear告别了，Reese先生。”
“不等甜甜圈出炉就走吗？”白熊显得有些遗憾，他看着海鸟和蓝鲸背朝深蓝的海面，站起身用力朝他们挥了挥爪子。


尽管Finch一再表示北极燕鸥的耐力很好可以连续飞行数日，但在Reese“你飞得太远了我容易跟丢”“海上浪太大我听不清你说什么”等等要求下，时不时就会落到蓝鲸的背上充当一段时间的“向导”。
“Harold，我不明白。”蓝鲸挥着鳍肢把海水划得唰唰响，“你为什么一直管Bear叫Bear？”
“不然呢？”海鸟站在蓝鲸头上蹭蹭爪子，甩掉身上溅起来的水花，“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按你的习惯应该叫他达维还是什么维奇先生啊——我的天，我居然没记住Bear的全名，斯拉夫语还是用唱的更好点儿。”
“名字只是一种称谓，Reese先生。”
“那你怎么不叫我Johnny呢，反正名字只是一种称谓。”
“比起这个，我对你的中间名更感兴趣。”海鸟歪着头向下看对方的眼睛，蓝鲸却突然别扭起来，直起背鳍往东南方向拐，哼了几声终于说，“我小时候母亲总这么叫，后来就做中间名了——Mimi，你说我跟这个名字到底哪儿像…”
“不得不说这有点出乎意料。”Finch思考了一会才评价道，“它很…特别。”
“等等等一下！”Reese紧张地朝准备飞起来的海鸟大喊，“Harold，你得保证不要告诉学院里的同事！”
Finch看向不远处一片绿植掩映的广袤水域，星星点点的海岛坐落其中，几只大天鹅从他们的头顶飞过，翅膀在空气中摩擦出有力的声响。海鸟低头用嘴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说到学院，我们已经到了。”

-tbc-


写着写着突然变成了环保题材…提了很久的学院不单写一下有点可惜，下章争取让豆豆根妹大锤都出来打个酱油~
今天看到果壳的一篇文章讲到座头鲸喜欢出手搭救虎鲸的猎物，看来鲸类也是有义警存在的，想象虎鲸一脸懵逼问你是干嘛的？座头鲸：相关第三方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