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豆儿

weibo:springbeaner

Another Perfect Day(旧文搬运)


这篇是为之前参与的合志写的,海盗电台AU的RF,全文约1.5w字,如果有买过couple in suit这个本子的朋友可能已经看过了,时间也过去挺久了,因为网上没发过就在这里留个档。不过当时因为本子格式统一的考虑,最后的成品没有留我给每章做的小标题,我本来的设计是每章代表一张唱片,正好这里可以用上了。

不知道会不会被LFT哔掉,试试看吧(并没有车)

 

Another Perfect Day

 

Disc 1>>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

黑如曜石的夜笼罩在城市上空,看不见一点星星的踪迹,月亮躲在淡青的云层后面,散开模糊又黯淡的光。街道两旁的商店早已打烊,一扇扇紧闭的卷帘门隔绝开湿热的空气。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路灯旁的法桐晃动着斑驳的树影,像是副残缺的剪纸画。巷子里的流浪汉哼着变了调儿的曲子,把空酒瓶扔在已经看不清涂鸦的灰墙上,发出一串清脆的碎裂声。

 

在实行宵禁的第一个月,情况尚在可控的范围内,每天九点刚过,整个城市便像关了闸门的水库一样停止了倾泻和流动。剧院和酒吧从此一蹶不振,超市里放着成堆卖不掉的时令蔬菜,夜跑爱好者装上了家用跑步机,中央公园的音乐喷泉也不再定时开启。治安警察每到整点沿街巡逻,把还在外晃荡的人塞进警车遣送回家,再附加一笔可观的罚款。每个家庭可以保留一盏照明灯,大量的金属探测器在夜间工作,以排查上一次长达三天的大规模断电遗留下来的交通隐患。

很快,政%府接连颁布了几项修正案,除了禁酒令事隔多年之后重新修订实施,包括纽约州在内的十几个州关闭了近一半的音乐演出场所,唱片发行受阻,网络下载和私人电台受到更加严格的监管。电视上反复播出新就任总统的发言,说明国家正在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和平时期,降低诱发暴力的外界因素可以有效的遏制犯罪。Samaritan国家广播每天只有40分钟用来播放音乐,长时间得不到心灵抚慰的人们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到处蔓延着一触即发的焦虑和脆弱情绪。

 

今天的夜巡还没开始,但没人会在这个时间段还在街上徘徊了,窗外的灯光逐渐熄灭,电视里正播着波特兰的一名男子砸坏了市政厅前15辆公务车的新闻。

Teresa从衣橱里拿出毯子,给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母亲盖好,从她手里撤走那个标着0.5%淡啤酒的瓶子。她关上房门,钻进被子里,枕头下的方形物体硌着她有点兴奋,她伸手拧开开关,戴上头戴式耳机,固定的频段,现在还是一段静默的白噪音。她拨开垂在额前的头发,安静地等着时代广场的电子钟跳到下一个数字。

九点整。

一段富于色彩的小提琴拉响了黑夜的前奏,紧接着弦乐像纷落的雪片飞舞在四周,带着迷幻和神经质的嗓音与充沛空离的交响乐编织出甜蜜酸涩的强大音场。Teresa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今晚的第一首歌居然是她最爱的The Verve,她开心的攥住被角摇晃着身体,偷偷地小声跟唱。

“九点零三分,你还躲在温暖的壳子里么?忘记规矩,把左顾右盼谨小慎微都塞进沙袋。”低沉暗哑的男声摩擦出金属般的颗粒感,“Robert De Niro在《愤怒的公牛》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不明白,我本可以有所建树,我本可以挑战拳王,我本可以扬名一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街头混混。」别再犹豫不决了,现在就从你的床上爬起来,给世界一记重拳。这是来自大西洋中心3141千赫TMBoat的问候,我是狙击手John ,准备好献出你们的身体,枪膛里的子弹已经蓄势待发。”

 

 

Disc 2>>Bitter Sweet Symphony

一声吱扭的开门声,Reese回过头,看到马里努阿犬用脑袋把门挤开,然后乖巧地坐在一边。身后的男人站得笔直,用料上乘的三件套看不出一丝褶皱,他朝大狗歪了歪头,“我在带Bear散步,你知道,船上适合大型犬的活动路线并不多。”

Reese摘下头上的耳机,关掉麦克风,“我还以为你终于愿意听我的节目了,Finch.”

“你们每个人的节目我都会听。”对方一只手搭在门边,柔和的颤音混杂在忽明忽暗的音乐里,像块渗水的海绵,“Mr. Reese,鉴于我们的听众有很多未成年人,我认为你的用词有些不太妥当。”

Reese勾起嘴角,把两条音轨模块推到底,起身走到门口。Finch大半个身体还站在门外,播音室内的昏暗让他微微眯起眼睛,船舱的灯光把他的头发照成了暖棕色,毛茸茸的像是夕阳下的蒿草。

“你觉得哪个地方不妥,Harold?”Reese用小臂抵着门框,饶有兴味地偏头看着对方,“太暴力,太轻挑,还是性%暗示意味太强了?”

“是煽动力。”对方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现在城里处于何种戒备状态,我不希望明天早上又看到有人因破坏公物罪被抓的新闻。”

Reese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然。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从来不需要玩儿暗示。”

“我那句并不是赞美,Mr. Reese.”Finch扫了一眼对方敞开三颗扣子的白衬衫,低头招呼已经趴在地上的大狗,“Bear,我们该走了。”

 

播音室离驾驶舱不过十几米,这是Finch当初选定的位置,方便了望,可以及时掌握航向和坐标,但实际上用处并不大,他们所处的位置即使在飓风季也平静如常,何况这是艘不用航行的轮船,它待在公海上半年多的时间,移动了还不到十海里。

Finch走进船员休息室,正对着门口的柚木桌子上摆了台打字机和几瓶没喝完的威士忌,那只麦卡伦30年的空瓶子里竟然插着一把盛开的大丽菊。Shaw和Fusco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旁边堆满了膨化食品,Carter举着一个带模具的小锅在做华夫饼,空气里飘着鸡蛋和焦糖的味道。

“眼镜儿,快帮我把Shaw给灭了!”Fusco指着电视机上倒地一片的士兵冲他大叫,“居然用M1911爆了我的双持,她也太嚣张了!”

“你太弱,姐不陪你玩儿了。”扎着马尾的娇小女人把手柄扔在沙发上,走到Carter身边,探着头看烤炉上微焦的网格状小圆饼,“可以吃了么?”

“还得翻个面,马上就好了。”Carter转过脸冲她笑笑,蜜色肌肤上美利坚之鹰的纹身格外显眼,“Root去哪儿了,叫她也来吃。”

“那个疯女人在实验室里鼓捣什么永生花。”Shaw朝Finch努了努嘴,“为了给她男神庆祝生日。”

“我的生日还有五个月才到,Shaw小姐。”Finch靠近金橙色的花瓣闻了闻,“容我提醒,过一会是你的节目,你不宜摄入过多的反式脂肪酸。”

“都听你的,老板。”Shaw敬了个礼,从罐子里挖出一大勺蔓越莓果酱磕在盘子上,等待松饼出炉。

 

“不知道这首歌让你想起了什么。”一曲放完,船内广播又回荡起Reese猫爪刮挠棉布般的嗓音,“是把割草机开进了邻居的花园,扎了学院里你最讨厌的老师的车胎,还是第二天醒来不知道自己睡在了什么地方?——抱歉,我好像又忘了遵守规则。刚才我的老板找我谈话,认为我在言语上对青少年做了些不好的暗示,为了保住工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可能要开始念十四行诗了。我是个好员工,尽管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很生硬,一点也不像15岁时候的温柔和好脾气。”

“下一首歌来自Yeah Yeah Yeahs,我猜你们一定会跟唱「It’s a sharp shock to your soft side」.”Reese在停顿间隐约带上了笑意,“放心,这句绝对不是暗示。”

Finch的手抖了一下,没有作声,额头突起的青筋像是蜿蜒的小溪流。

“有人今天的废话特别多啊。”Fusco幸灾乐祸的在胸口给Reese划十字。

“你就原谅他吧。”Carter拍掉Shaw伸过来的手,把华夫饼盛在浅蓝的瓷盘里,“自从听说Nathan要上船的消息他就变得不太正常了。要不要来一块,Harold?”

Shaw撇撇嘴去找叉子,脸上挡不住的小小兴奋,“那就是说有好戏看了?”

“Nathan是来给我送广告合同的。”Finch接过盘子,掰下一小块,吹开热气递给Bear,胡撸着大狗的头对Carter说,“等Mr. Reese来了麻烦转告他,这个星期整条船的清洁工作都由他负责,现在起生效。”

Shaw在旁边吹了声口哨,然后和憋笑到满脸通红的Fusco击掌庆祝。

 

 

Disc 3>>Smells Like Teen Spirit 

*

Reese抱着篮球出现在实验楼下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在这个学术氛围浓厚的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基本上戴着眼镜抱着书本,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格子衬衫、套头毛衣,或是厚实的翻领夹克。只有Reese在一月份还穿着单薄的短袖T恤,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晶亮的眼睛散发着天然的活力,整个人像是从夏天空降到这里的一样。

他随意地用手指转着球,仰头看到八楼最右侧教室的灯熄灭,很快,一个穿着棕色翻绒夹克身形清瘦的青年从楼里走了出来,他胳膊下夹了个大号的牛皮纸袋,刚一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喷嚏,他裹紧脖子上的围巾,看见朝他挥手的大个子后有些惊讶,快步走了过来。

“John,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在你们学校操场打球,顺道过来看看。”Reese用胳膊夹住球,“你这周末回去吗?”

“我要准备毕业设计, 还有两个程序要写,还要帮导师判作业…”Finch看看对方黯淡下来的眼神,快速舔了舔嘴唇,“不过这些事都可以等几天再做。”

“太好了!”Reese喜笑颜开地搂住Finch的脖子,“再不回去你的院子都要长杂草了,走了走了,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妈都念叨你好几回了。我在西区那个秃顶的老头儿店里淘到几张Pink Floyd的现场版,绝对带劲。”

Finch听着Reese絮絮叨叨的说着,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卷了边的T恤下摆,“你不冷吗?”

Reese无所谓的耸耸肩,仗着身高臂长架着对方往前走,Finch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任由他半挂在自己身上,两个人歪歪扭扭地走出了一条斜线。

 

小广场后面就是学生宿舍区,Reese看到旁边有个便利店,拍了拍Finch,“Harold,等我一下。”

一分钟后,Reese举着一只香草冰淇淋走了出来,手上的蛋筒像小雪山一样屹立着,配合他被冻得透明的耳朵尖,活像只红鼻子的圣诞驯鹿。

Finch把笑嘻嘻的大个子拉到一边,摘下围巾挂在对方脖子上,又绕了两圈裹严,墨绿色的毛线围巾上带着他的体温和一点薄荷的味道,“我可不希望你还没到家就要去医院了,我还想喝Connie的红菜汤。你没带外套来吗?”

Reese随意的吸了吸鼻子,把甜筒举到Finch面前,“这是老规矩,不能丢。”

“真高兴你答非所问的能力又见长了。”Finch接过蛋筒,不想Reese一抬手,冰淇淋蹭到他的鼻尖,沾上了白色的奶油冰霜,看上去像一块未消融的积雪。

Reese没等对方做出反应,便抓着他的肩膀,直接舔掉了那块冰淇淋,Finch并没有躲开,只是略微睁大了眼睛,Reese手里的篮球掉在地上,一直滚落到墙角,舌尖是香草冰凉的甜味,对方近在咫尺的瞳孔蓝得近乎透明,Reese觉得鼻腔里痒痒的,突然打了个猛烈的喷嚏。

“你感冒了,John.”Finch皱着眉,“我去宿舍跟Nathan借件外套来吧,你们两个身材应该差不多。”

“你毕业后马上就得去吗,Harold?”Reese没理会对方的提议,顾自地思索着,“反正华盛顿也没多远,放假的时候我们就能见了,大不了到时候我考个那边的大学。”

Finch没有说话,他拉下Reese的胳膊,对方的手已经冻得有些僵硬,泛白的指关节以固定的角度弯曲着,他一手拿着甜筒,一手托住对方的手背,低头往Reese的掌心里呵气。干燥温暖的呼吸充盈在手掌搭起的空间里,燃起了Reese的整个冬天。

“好的。”Finch低声说。

*

 

好的。Reese躺在床上,看着贴在上铺床板下已经发黄的明信片,默默把这个单词重复了一遍。明信片是Finch离开的第一年圣诞寄回来的,也是唯一的一张,上面写了几句简单的祝福,落款的名字旁边画了一只小小的帆船。Reese扬起嘴角,这是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暗语,他把它带上船,跟墙上的各种海报和照片在一起,仿佛年少时期的约定从不曾随着时间蒸发。他抬脚踢了踢床板,“Lionel,你睡了吗?”

上铺的人翻了个身,传来闷闷的声音,“我睡着了。”

“你信不信我告诉Joss你枕头底下藏的东西。”

沉默了几秒,Fusco扒着床边探头看着下铺的大个子,“你到底要干嘛?”

“Ingram要在船上待一个礼拜。”

“那又怎么了?”

“他送个合同为什么要待这么长时间?”

“我哪儿知道。”Fusco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问眼镜儿?我说你们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用不用这么磨叽。”

“就知道凭你的智商只会说废话。”Reese又踢了一脚床板,“睡你的觉去。”

“刚才是特么谁叫我的?”Fusco忿忿的躺回枕头,把被子拉过头顶。

Reese闭上眼,午夜电台里漂浮着慵懒的爵士乐,Shaw几乎懒得说话,船舱外隐约的海水声被班卓琴的颤音覆盖,如同遥远的幻梦。

 

 

Disc 4>>Please Please Me

这一觉竟睡得意外深沉,Reese迷迷糊糊地梦到自己正在认真地舔一块水果糖,半透明的蓝色硬糖,带着一丝丝冰凉的味道,舔着舔着他才发现那其实是Finch的衬衫扣子,他的视线刚移到扣子上方滚动的喉结,就被Shaw从床上拎了起来,据说今天人没到齐就不能开饭。

他在Carter的监督下洗干净脸,刮了胡子,又往头上抹了几把发胶,最后看到Carter满意地点点头,她说不能丢什么不能丢了气势。

 

Reese上一次见Nathan还是20多年前的事,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身边总围着姑娘的纨绔子弟形象,所以当他乘坐的游艇快速向轮船驶来的时候,这个精英打扮的男人正站在船头,穿着剪裁精良的烟灰西装和海蓝衬衫,金发在海风中完美的飞扬,Reese感觉被晃得有点儿刺眼。

Nathan上船与大家逐一拥抱,他给每个人带了礼物,Shaw举着一张黑色的卡片问,“我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你们的船上有卫星电话。”Nathan指了指卡片背面签名条下的位置,“打这个号码,会有米其林厨师坐着船过来给你煎牛排。”

Reese单手插着裤兜站在一侧看着,最后与他松松握了握手。

“很久不见了,John.”

“也没多久。”Reese对这种寒暄并不配合,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这个人是怎么把Finch带走的。

“我没买礼物给你。”Nathan用相握的手拉近Reese,低声说,“相信你对Harold的事更感兴趣。”

“谢谢,他的事我不需要从你这里知道。”

“我这次来的真正目的你也不想知道吗?”

Reese退开距离,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对方一会儿,“什么条件?”

Finch疑惑地站在旁边,一脸不管你们在做什么交易我都不赞成的表情,Nathan温和地笑笑,拍了拍Reese的肩膀,“先跟我玩一把再说,朋友。”

Reese没想到Nathan说的玩一把指的是海钓,更没想到他背信弃义的同伴们还设了个赌局,对于生活在船上的人赌钱自然毫无用处,所以他们的赌注都是诸如自愿冲洗甲板或是在节目里爆粗之类的机会。Shaw首当其冲地压了对方赢,连带着Tao那份,Root咬着苹果笑盈盈地站在她一边,Fusco看到Carter坚定地选择了Reese,只好改变立场,心痛地压上了那套花了自己两个礼拜打出来的游戏装备作为自愿转赠的筹码。

Tao正在电台里大声播报着这一事件,Reese不知道“前任与现任的海上正面对决”这种烂到家的名字是谁起的,不过他到挺想问问到底谁才算前任。

吃过午饭,Reese靠着墙坐在长条凳上,拿出渔具一样一样装好挡珠,八字环,咬铅,比起这种考验耐性的活动,他更愿意去挂在后桅的篮筐下面消磨时间。

Finch在Nathan带来的十几份合同里挑了几个签字,又在播音室旁边的小屋一直谈到Carter的节目结束,Nathan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再次拍了拍他,“这个季节应该会钓到大鱼。”

他们的小渔船停靠在船尾一处围栏破损的地方,两个人拿着铁板竿和卷线器上了舢板,Nathan热情地邀请Finch一起参加,对方思忖了片刻,在测算了潮汐方位后登上小船。

Reese看了看正在往钓竿上挂铅坠的Nathan评价道,“你下的克数太轻了。”

“200克以内就可以了。”Nathan笑着摇摇头,把子线绕上鱼钩,“我们的钓饵是什么?”

“喝了威士忌的沙丁鱼。”Reese不顾对方惊讶的目光,在船边架好撑杆,“比数量还是重量?”

“我们的船只和渔具还达不到竞技项目的标准。”Finch在他旁边坐下,仔细检查了一遍钓组,三个人的钓竿先后都下了水,“而且Nathan说的没错,这里处在流水尾端,Mr. Reese,你选择过重的钓坠容易导致缠线,不管你想要比什么都会降低获胜的几率。”

称呼上的明显对比让Reese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朝对方扬了扬眉毛,“看来你很希望我赢,Finch.”

“我并没有做过这样的表述。”

“但是我有这种感觉。”

Nathan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指着远处被海水猛拍的礁石群,“好像有动静了。”

一大群银色的帆旗鱼划着弧线游向小船的方向,有几只还跃出了水面,海上的风浪开始大了起来,跳跃的鱼群带起了层层水花,翻滚着白沫,它们背鳍挺立,像一只只鼓起的小帆。Reese顺着Finch的目光望过去,对方微扬着头,夕阳映衬着他的脸颊,像晕开了油彩的画布,暖融融的红色在嘴角的细纹上铺开,镜片后面的眼睛泛出温柔的水波。

Reese突然感觉手上一沉,鱼线猛地绷直了,巨大的拉力扯着他往旁边移,他略微松手又绕了几圈线,反复几次还是不行,被钩住的帆旗鱼暴躁的挣扎着,不停地跳出水面试图挣脱,Reese被拽着一直到了船舷边。Finch刚站起来为他让出位置,Reese用力一拉,鱼线啪的被扯断了,帆旗鱼砸出的水花在船板上甩了一大片,失去重心的Reese撞在Finch身上,对方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踩在湿滑的甲板上,踉跄了几步,直接摔了出去。

Reese感觉头嗡的变大了,Nathan喊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他一把甩开钓竿,纵身跳进海里。他猛划着水四处寻找Finch的位置,看到对方在十几米外的水面露出脑袋,便奋力向前游去。忽然小腿一阵剧烈的抽搐,像是有人在往腿上拧螺丝一般,疼痛瞬间侵入,四肢开始不听使唤,海水从四面八方灌进鼻腔和口中,Reese的身体渐渐沉了下去,意识模糊之前,他感到一个人抱住了自己。

 

他的身体跌入了彩色玻璃覆盖的幕景中,思维是絮状的,团聚在冒着雾气的无际海面上,清晨那个似曾相识的梦境又出现了,湿漉漉的触感环在颈间,耳边的呼吸声从急促变得平稳,白色的光点相互追逐着,最终融合在一起。

Reese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轮船的甲板上,周围的一圈人长出了口气,他猛然坐起来,“Harold!”

Shaw用一根手指戳他,“下次逞英雄前先热热身,你太丢人了。”

“精神过度紧张很容易引发腿抽筋的。”Carter笑着替Reese打圆场,“John只是太担心了,总之你们都没事就好。”

Reese转过头,看到浑身湿透的Finch正蹲在他旁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他没有戴眼镜,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上,蓝眼球像两颗凸出的果冻。Reese抓过Finch来回检查,还试图撩起他的衣服查看,Finch尴尬地按住他的手,“我不过是落水而已,请不要做这种奇怪的举动。”

“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那么需要我说明刚才是谁险些溺水,又是被谁救上来的吗?”Finch不急不缓地开口,“还有是谁摔坏了我最贵的一根钓竿。”

Reese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几秒,改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我觉得哪儿哪儿都疼,可能有内伤。”

“你的节目还是晚上九点开始,Mr. Reese,而且这样说并不会免除你本周的值日的。”

 

 

Disc 5>>In Amber

只待了一个晚上,Nathan就被电话催回了纽约,Finch把他送上游艇,回来检查了一遍机械室,然后关上舱门,沿着梯子爬了上来。

外面云层稀薄,星星铺满了整个夜空,空气里蔓延着湿润的海水味道,夜风像块丝绸温柔地擦过手背和领口。Finch忍不住拉松领带,让清凉的空气直达肺部。

他绕过舱口围板,一直走到船头,看见Reese正戴着耳机呈大字形躺在甲板上。听见声音,Reese侧过头,脖子后仰着看了Finch一眼,对方倒转的影像在眼里形成了奇特的错觉,他想象着Finch的脚被绑上了线,下一秒就能直接被拽飞到天上去。Reese勾起嘴角,随即用手枕着头躺平,身下的毯子被海风卷起了一角,像张扇动的书页。

Finch走到他旁边,大个子的男人惬意地伸直了双腿。“我有些意外你这个时候不是在休息室和Fusco先生喝酒,Mr. Reese.”

“我也有些意外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Finch.”Reese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回答。

Finch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带,有些生硬地把它拽正,“我以为甲板上没有人。”

“我的节目录完了,突然想起今晚有月全食。”Reese似乎想到了什么,“别告诉Leon,我不想承认我居然认真听了他的新闻。”

“你即使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Finch抬头看着天空,月亮还整洁无暇的挂在上面,“大概要等到23点月球才会进入地球的半影区,而且因为大气吸收冷色光的缘故,这次它并不会消失,而是…”

“Finch,你想一起看看吗?”Reese仍然盯着上空的深蓝,仿佛在自言自语,但身体示意性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Finch垂着手静立了片刻,看到自己的影子像棵挺直的树干斜斜地打在对方身上,海水拍着船舷传来刷刷的声音。他脱下西装外套,叠成一个方块,枕着它并排躺下来,两只手交握着放好。

“既然是邀请别人赏月,你留给我的地方未免太小了。”Finch感觉左肩已经伸出了毛毯外,不得不往里挤了挤,隐约的热度隔着衬衫传到靠在一起的手臂上。

Reese扭头看着对方调侃道,“没想到你会舍得蹂躏你的西装,Finch,这船上可没有干洗店。”

“所以你最好期待今晚的天文景象值得如此对待。”

“我确实很期待。”Reese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了柔软与沧桑交织的表情,“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这么看月食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Finch轻微地皱着眉回忆,“大概是20年前了。”

“23年零2个月,Harold.”夜风把Reese额角一小撮灰黑的头发吹得摇摇晃晃,“那次在后院的公园里,我们也像这样躺在草坪上等月食,旁边放着那台老式的双卡录音机,电台里播着Smashing Pumpkins的歌,可后来突然下雨了,我们被浇了个措手不及,只能跑到你家烤衣服,我还记得客厅那个壁炉,绿色的釉面砖,我离得太近差点儿把毯子点着了。”

“那天你还在禁足期,偷跑出来再全身湿透的回去只能让你把刑期无限延长。”Finch的嘴角边溢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还好那条毯子是羊毛的,不过你的头发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我确定那天我是十分幸运的,Harold,因为后来我们…”

“Mr. Reese.”Finch打断了他,黑暗中声音像海面的波纹那样轻颤着。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起这段。”Reese无所谓地撇撇嘴,“你总是刻意去回避那些令人愉快的东西。”

“…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个正确的时机。”

“从来没有什么正确的时机,Finch.”Reese撤出枕在脑后的手,把一边的耳机摘下来,塞进对方的耳朵,“有的只是正确的人。”

一小段干净的和弦敲开Finch的耳膜,低音贝斯带着迷人的聒噪,猛然响起的鼓点混合着炽热和碎梦,这张年代久远的专辑音质不是太好,还伴有时断时续的杂音,却足以让他回到1993年,他们几乎被Smashing Pumpkins占据的整个夏天。

Reese举起手里的卡带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东西现在已经成古董了,我在二手商店买的。”

“你似乎带上来不少好东西。”Finch拿过那个小小的播放器,看着磁头以缓慢的频率转动,“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Tao先生你卖给他那张玛丽莲梦露的签名照是假的。”

Reese挑起眉,不置可否的笑笑,“是我泄露了什么吗?”

“没有,但是我会忘记你高二那年用伪造签名赚的钱买了辆摩托车的事么。”Finch瞥了他一眼,转而望向天空,“我们已经错过开始时间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他们安静的仰望着,仿佛在了却少年时代一场未完成的仪式。海水声伴着耳机里的音乐扩散成清澈的泛音,月亮像块被一口口咬掉的曲奇饼干,被黑色的暗影侵蚀着白光,在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阴影逐渐染上了淡红色,然后是橘红,古铜,直至外圈出现一层光晕,变成了一颗金红色的钮扣钉住了黑夜。

 

“Nathan注册了一家广播公司。”Finch突然说,“他这次来是想问我的意见,他邀请我们回到陆地。”

“成立合法电台?”

Finch轻敲了敲卷带的机器,“我拒绝了他。”

“船上的生活是你想过的吗,Finch?其实你可以去做些更有用的事。”Reese望着暗夜里最明亮的地方,“我是说,你不亏欠任何人。”

“那时候我们羡慕隔壁的Nelson教授有一条自己的帆船,他驾船驶到了地中海,他说那里有最纯净的蓝色和最灿烂的阳光,可以把猫王从比斯开湾一路播到西西里岛。”Finch的声音飘忽起来,“你听过北极光计划吗?用77颗近地卫星组成的星群实现全球卫星通信,实际上只有66颗用于日常通讯,剩下的11颗作为军用卫星进行全面监听。”

Reese扭过头,“你是说这些年你一直在为国防部工作?”

“所以我跟他们借用一颗也不为过。”对方淡淡的回答,“船和音乐,现在都实现了。所以是的,John,这是我想过的生活。”

Reese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胳膊在身旁摸索着,对方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卡带机,两人拉扯了几个来回,Reese掰开对方的手,强行拽过来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发出今晚第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你的手还像以前一样软,Harold,不过还是冰得像死人。”

“而你只有躺下的时候腹部才像从前一样平坦,John.”

 

头顶的红色逐渐变淡,像是被稀释掉的石榴汁,皎白的月光重新显露出来,Reese用指腹摩挲着Finch手腕内侧的皮肤,感受它们在自己的掌心里变热,黑夜很好的掩盖了身边的人微红的脸色,但清晰的脉搏在手掌交握的地方一下下跳动,仿佛一步步跨过了时间的长河。

果然每次月食都会有好事发生。Reese想。

 

 

Disc 6>>Give Me Novacaine

补给日定在星期五,这是Shaw每个月最喜欢的日子,她提前一个月都没订到的餐厅打电话给她,告知有一桌客人突然取消了预约,餐厅的主厨同时因为飞机故障推迟了去法国交流的时间,所以她意外地得到了一次主厨特别定制午餐,她举着比脸还大的卫星电话朝Root摇了摇,“你干的?”

Root拨弄了下柔亮的栗色卷发,歪着头冲她笑,“如你所愿,亲爱的。”

“请两位在宵禁开始前按时回来,我们会在码头等你们。”Finch在她们身后提醒。

Reese目送互相搭着肩膀往另一个方向走的两个女人,“为什么每次都是她们去吃喝,我们去采购,Finch?”

“因为Shaw小姐对补给的内容有着不同的认识。”Finch甩掉对方搭上来的胳膊,重新理平西装下摆,“并且我希望你跟我的认识也保持一致,Mr. Reese,补给清单里不包括你的武器仓库。”

“枪支也需要保养啊。”Reese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列满了他们今天需要买的东西,Finch永远会把时间安排得充实合理,不过他总有办法让自己的小计划得以实施。

 

尽管Finch已经尽量低调,但他们免不了还是会接收到旁人自然的注视,也许是因为Finch成批量的任性购物方式,也许是因为Reese看向对方颇为享受的眼神,何况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一起逛超市这件事本身也够写进小说了。

Reese把胳膊架在购物车上,慢慢推着走在Finch旁边,“你是怎么做到买狗粮的时候看上去像在买艺术品一样?”

“生活态度。”Finch拿起两个玩具比较了一下,把黄色的橡皮鸭放进购物车。

Reese指了指被对方放回原处有粉红耳朵的绒毛兔子,“我觉得那个比较像你。”

Finch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一个质地和咬合力都合格的玩具来转移Bear的注意力,它上周又咬坏了一张黑胶唱片。”

“让我猜猜,Tom Waits还是Ray Charles?”

“Nina Simone.我们的狗确实有很好的品味。”

“你刚刚说的是我们的狗。”Reese把购物车往前推了几步,颇有兴味的扭头看对方。

“是。”Finch又把30个罐头码进车里,“我在考虑下次补给日把Bear带出来,长久生活在海上可能引发了它的焦虑。”

“放心,我们的狗是条受过训练的军犬,我们的狗不会晕船的。”Reese又划掉清单上写着鸡肉蔬菜味大型犬湿粮那一行,“你还指望我们这只喜欢爵士的狗去跟一只鸭子玩吗?”

“不指望,但是Shaw小姐会乐意跟它一起试用新玩具的。还有请不要再反复强调那个词了。”

“这个词已经离开我好多年了,我需要多加练习。”

 

他们把所有东西搬上货车,请司机运送到指定地点,已经有渔船在那里等候。Reese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去附近逛逛?这儿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不远。”

两人沿着不宽的街巷慢悠悠的走着,午后的阳光被楼群切割成宽窄不一的线条,光线从各个挂着国旗的窗台之间泄露出来。

“这条小路是我偶然发现的。”Reese说,“当时跟学校里几个家伙打架,本来想找地方躲躲,没想到从这儿走出去就直接看到我家了,不过我入伍之后就没再回去过了。”

他们走出巷口,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绿地,连接着几座赭石色的矮楼,曾经的住宅区已经被改建成了一所中学,现在正是放学时间,陆陆续续有穿着背带裤和格子裙的年轻面孔从校园里走出来。

“每到夏天你就会穿着短袖衬衫和背带裤去上学。”Reese用两只手比成环形,“那时候你瘦得像根筷子,腰这么一握就握过来了。”

Finch轻咳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而Reese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难忘的经历,脸上浮现出隐秘的笑容。

 

他们沿路拐过两个街区,来到一条遍布老房子的街上,夹在两家杂货店中间的是一排半米高的观赏植物,后面有个通向地下的狭窄入口。两人顺着楼梯走下去,直到黄绿色的灯光显现出来。

“这家酒吧倒是还在。”Reese抬头看了看已经字迹不清的招牌,推开包裹着铁皮的木门,扑面而来酒精和烟草的浓烈味道,Reese皱起鼻子,“看来禁酒令被挡在这扇门外了。”

“特殊时期总会有特殊的生存之道。”Finch找了个位子坐下,酒水单上印的都是合法自酿的苹果酒或甘蔗酒,几个青年叼着烟靠在吧台旁边的台球桌上聊天。

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女孩从后面的洗手间走出来,看到店里来了客人,她快步走过来,从工作围裙里拿出纸笔,“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相信我,这儿的啤酒难喝的要死。”

Finch抬头朝她微笑,“给我们苏打水就可以了。”

洗手间的门嘭的推开,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走到女孩面前,一个光头粗鲁地揪着女孩的衣领,“把手机交出来!”

Reese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伙计,纹身不错。”

“这儿没你的事。”

光头想绕过Reese,却被他一把攥住上臂,“通常需要在洗手间谈的都不是什么好勾当。”

“他们在走私枪和酒…还杀了人!”女孩缩在Reese身后小声说。

光头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几个人包围了他们,拳头猝不及防地挥上了Reese的左脸,他用手背抹掉嘴角渗出的血丝,“你们打招呼的方式太不友好了。”说着他偏头躲过再度挥上来的拳头,捏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向里一折,对方立刻痛苦得呻吟出声,Reese接着朝对方的膝盖猛踹过去,又拉过一个人砸向桌子,把酒吧里顿时一片混乱。

Finch从打斗的人群中把女孩拉出来,焦急的喊着,“John!”

Reese把光头掀翻在地,朝他做了个手势,Finch带着女孩迅速逃离了酒吧。刚走到楼梯出口,突然响起的枪声让Finch僵在原地,他嘱咐女孩报警,自己转身下楼,正紧张思考着该扔酒瓶还是板凳帮Reese摆脱那些人,就见酒吧门被踢开,Reese捂着侧腰摇晃着走出来,他抬头朝Finch咧嘴笑,“他们几个暂时站不起来了。”

Finch看到Reese的手指间醒目的红色,白衬衫上的血迹扩散成一大团,他连忙上前扶住对方,Reese就势挂在他身上,慢慢走向楼梯口光亮的地方。

 

“我叫Teresa,谢谢你们。”女孩攥紧手机,感激地看着他们,“他们的对话我都拍下来了。”

Finch努力把大个子往上托了托,“以后别再来这里打工了。保护好自己。”

“是啊。”Reese附和道,“把东西交给警察,我们得先走了。”

“等等!”Teresa叫住他们,有些迟疑地对Reese说,“你的声音很像TM电台的DJ…”

Reese眨眨眼睛,“所以你可以点一首今晚想听的歌。”

 

他们在Shaw和Root讶异的目光下坐上回程的渔船,补给品已经全部搬上来,Shaw检查了Reese的伤势,子弹是擦着腰侧穿过的,没有留下碎片。“这么点儿小伤也就Harold会大惊小怪。”她不屑地朝Reese哼了声,“你刚才简直像坨树胶一样粘在他身上。”

Reese仰着头充耳不闻,渔船开得飞快,水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白浪,坐在一旁的Finch似乎听到了Reese的口哨声,他听出那是「Blowing In the Wind」,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渔船短暂停靠后便离开了,Reese被扶进船舱,Finch用几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靠在卧室的床上,找来消毒工具和药品,坐在床边准备为他清理伤口。

靠墙的双人床,柔软的床垫很好缓解了腰部的疼痛,深蓝条纹的棉质床单温暖干净一如主人良好的作息,淡淡的橘黄色灯光荡在室内,唱片和书整齐的码放在书架上,上面还摆着一只帆船模型,小圆窗外是I湛蓝的海水。Reese歪起嘴角,“这是你的卧室。”

“我想这很明显。”Finch解开袖扣,把袖子卷到手腕处,“没有其他人愿意接手这项工作。”

“最好不过。需要我脱衣服么?”

“这并不好笑,John,你今天差点中枪。”Finch侧着头,把生理盐水倒在Reese的伤口上反复冲洗,用棉签小心擦拭周围的血污,“不敢想象我们当初演出的地方变成了犯罪交易的场所。”

“变不变都一样。”Reese说,“你走了以后我一次都没再去过,对你不再出现的地方我没有任何感觉。”

Finch刚垫上纱布的手停顿住,他抬头望着Reese绿松石般的眼睛,“那时候我被切断了所有联系,等我回来你已经不在纽约了。我去过老房子,Connie跟我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知道你去过哪些地方,知道你在部队里受过多少嘉奖…”

“母亲去世后Connie还一直帮我照看房子,我就怕你回来找不到。”Reese直起身,把手盖在Finch手背上轻压着自己的伤口,感觉到对方抖动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握住Finch的肩膀,“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什么时…”Finch刚开口,后面的话便被Reese悉数吞进肺里。

有那么一瞬间Reese的鼻子竟然不争气的酸了,就像徒步旅行者迎来的久违雨季,他觉得自己值得这个。他用舌%头润湿对方嘴唇上的细纹,手慢慢滑上Finch的脸颊,捂住他的耳朵,热度便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一路蔓延到对方的脖子。Reese舔%过Finch口腔内每一处细小的颗粒,用舌尖捕捉着对方起伏的情绪,抵住舌根让对方只能张嘴获取他渡过来的氧气。他的拇指安抚般蹭着Finch颈动脉薄薄的皮肤,感受下面血液流动的速度,看也不用看他就知道那里很快会从苍白变得通红。

Finch一手按着他的伤口一手拿着医用剪刀,蓝眼睛湿润得像刚融化的果冻,热气盘旋在四周凝结住一室的温度,Reese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鼓槌敲击着耳膜,腰上热乎乎的感觉直传到对方手心。

“你又流血了!”Finch推开他,手忙脚乱地在托盘里翻找止血棉,“我得赶快包扎好,你的节目要开始了。”

“所以我刚才说抓紧时间啊。”Reese满足地倒回枕头里,像只刚吃饱的大猫,“我的伤好像变严重了,没法去录了。”

“什么?”Finch神色忧虑地站起来,“那我去问问Carter或Root小姐谁能来接替你。”

“其实你来就行了,Harold.”

Finch瞪着他,仿佛在确认话里的真实成分,Reese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早就说你的声音很适合电台,清晰又有质感,音乐品味就更不用说了。”

“恭维我毫无用处,John,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逃避工作。”

“实际上我只是想听你的声音而已。”

 

这天晚上Teresa真的听到了她点的歌,DJ还特别提到她的名字,不同于每晚九点那个性感暗哑的低音,这个声音柔和干净,有明朗的节奏和好听的语调,然而他的选曲风格却跟Reese如出一辙,似乎他们靠的如此近,而且从未远离。

 

 

Disc 7>>Have A Nice Day

Root的永生花实验大功告成,带上来的矢车菊和玫瑰花种已经停留在了盛开的时间,因为数量太多,船员休息室,船舱过道,甚至播音室里都摆满了插着花的威士忌酒瓶。

Shaw像只蜜蜂围在Carter身边转来转去,看她娴熟地揉着面团,“还好船上不会有打扮成僵尸和南瓜的熊孩子们来敲门要糖。”

Tao像看外星人一样从电脑前抬起头,一不留神被Bear叼走了桌上的甜甜圈,“你难道以为今天是万圣节?”

“奇怪什么,姐又没当过女童子军。”

“今天是Harry建立电台一周年纪念日,亲爱的Sameen.”坐在对面的Root摊开手涂着黑色指甲油,“情况怎么样,Leon?”

“可喜可贺,我们的邮箱已经被粉丝轰炸了。”Tao一目十行的翻着邮件,“看来昨晚Finchy的试水相当成功,大家一致要求他再开一档自己的节目,我觉得John可以下岗了。”

“我说你们就没人来帮下忙吗。”Fusco把刚拌好的一大盆土豆火腿沙拉端到桌子上,“那两个人在干嘛,怎么还没出来?”

Shaw在Carter的默许下往苹果馅里又倒了些朗姆酒,“不用着急,Fusco,我猜你很快就能住上单身宿舍了。”

 

事实上Reese只是在跟Finch查看储酒室的情况,Finch做了各种环境参数检测,给酒架铺上雪松和加州红木的木屑,在暴雨季来临前他得保证这里的湿度不会太大。Reese顺便挑了几瓶够年份的红酒,等他们到了船员休息室,食物已经摆满桌子,Shaw早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几杯红酒下肚,Tao已经开始飘飘然了,他用叉子敲了敲餐盘,“纪念日不应该搞点乐子吗?”

“怎么搞,喝蛋奶酒,穿兔子装,一块唱赞歌什么的?”Shaw难得在吃东西的时候分神思考其他事情。

“那个是圣诞节,复活节,和感恩节…”Tao捂住脸,“我现在相信你早上把那个假尸体吊在我门上当真是在过万圣节了。”

“这样好了,每个人必须说一件隐瞒了别人的事,对象由抽签决定,不说的人就要按Shaw的想法在接下来的一整个礼拜穿着兔子装,包括吃饭睡觉做节目。”Carter拍了拍旁边的人,“就从你开始吧,Lionel,说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Fusco吓得掉了手里的苹果馅饼,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损的主意是Carter提出来的,自己还成了第一个试验品,他嘟囔着自己是如此正直的人根本没有隐瞒对方什么事,但迫于惩罚的压力最后支支吾吾的说出Carter一直没找到的那副耳环是被他藏起来的。

“这明显不是你瞒着Joss最大的事啊。”Reese一脸善意的提醒,无视对方投来的怨愤目光。

下一个抽签的人是Tao,他在看到Shaw的名字后夸张地大叫一声,“我自愿接受惩罚!”

Shaw眼皮也没抬,“是么,你不说我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Tao咽了咽口水,偷偷瞥了一眼Shaw,“我有一次早上刷完牙才发现那是你的牙刷…我我我知道错了!”

Shaw面无表情地抹掉嘴角的牛排酱汁,“等我吃完,Leon,我一定让你知道今天是怎么死的。”

Finch探过头,看到Reese手里的纸条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他立刻调正了坐姿,紧张地盯着对方,Reese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慢吞吞地说,“我得想想有什么事瞒着你…对了,昨晚我趁你睡着的时候…”

“停停停!”Fusco挥舞着双手投降,“这种事我根本不想知道好吗!”

 

游戏最后演变成了互相爆料和语言攻击,Root笑盈盈地看着Shaw和被她追着打到满屋乱跑的Tao,Fusco则被Carter逼问得脖子通红。Reese侧身躲开扔过来的不明物体,把Finch一路拉到了播音室。

“鉴于你的伤势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我想你不是让我来替你录节目的吧。”Finch走过去帮他做开播前的准备,控制台上除了电脑,音箱,唱片机,还有一把立在角落的尤克里里琴,现在桌上和地上还摆了不少花瓶,透明或琥珀色形状各异的威士忌酒瓶,玫瑰雏菊百合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清新又迷醉。

“你也看到刚才的场面了,我是为了逃避游戏,保护你的隐私,Harold.”Reese借着地灯的光线抽出一张唱片,泛黄的纸封套,简单的手写曲目。他打开唱片机,拨开调音台的开关,舒缓的木吉他拨弄起空气里的灰尘,棉纱般的嗓音述说着温暖的忧愁。

“还记得这张么,我自己灌的,本来打算在毕业舞会放。”Reese拉起Finch的手靠近自己,“那年你没回来,我也就没参加。”

对方回望Reese,睫毛在阴影下颤动,“没人会愿意在毕业舞会上听十个版本的「Five Hundred Miles」,John,但…我现在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身高差距让Finch无法像个绅士一样弯腰示意,在Reese看来仰着脸的他更像是在索要什么,Reese固定住他的头,在眼皮上印下一个亲吻,收紧胳膊把对方困在自己的怀里,伴着音乐轻轻摇晃。

“你之前说瞒着我的事到底是什么…”Reese听到对方闷闷的声音,“那样说很容易引起歧义…”

“没什么。”Reese笑了笑,把下巴搁在对方头顶,“你录完节目回来累得很快就睡了,我只不过观察了一下你睡觉的样子。”

Finch惊讶地抬起头,“我以为你那时候已经睡着了,不然…”

“你一定会把我轰回去,当然。Harold,真可惜你看不到自己睡觉的样子,你的舌尖会伸出来,做梦时眼球动来动去,舔%你耳朵的时候还会发出浅浅的笑声。”

“够了,John.”Finch把头埋回去,不再看Reese越来越上扬的嘴角。

 

播音室里没有太大的移动空间,他们像两个笨拙的毛头小子,一会儿撞到椅子一会儿碰到酒瓶,时钟早已跳过了播出时间,好在电台设置了自动开启,好在音乐没有间断,时代久远的旋律在唱片机上咝咝转动,不朽的发烫。

 

Fin.

 

一点解释:

文章背景来自海盗电台这部电影,反乌托邦式由小撒统治的世界,实行宵禁制度和禁酒令,成立国家电台。为了禁锢人们的思想,电台禁止播放音乐,统一改为固定时间段播放模拟音乐的数字信号来作为娱乐。小分队生活在公海上的一艘轮船里,老板成立了一个非法电台TM,拥有大量热爱自由和音乐的听众。

*里面提到的0.5%度酒精的淡啤酒,还有酒吧公开售卖的苹果酒等等,都是美国在禁酒令时期出现的打擦边球的酒。

*老板所说的借用了一颗卫星,指的是他黑了一颗军方的监听卫星,用作电台的卫星。

*每章节的小标题均来自真实的歌名,以及里面提到的所有音乐都是作者的个人喜好,请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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